人的一生,有些事情眨眼就忘,有些经历直到老年还记得清清楚楚。比方说我到太原,虽然一生只这一次,直到如今,每个细节还记得很详细。
那是1943年,我到北京—当时叫北平——走了一趟。那时还被日本鬼子占领,走一趟也是很不容易的。从北平回来,我还要进山,过路西去,向领导机关汇报。我首先到桑园交通站,由交通员刘建同志领我去太行山,经过好多日子,费了很大的周折,才到了山里。那时平原上还是岗楼如林,公路如网。
向领导机关汇报之后,我就住在边区文联。那时的文联主席是沙可夫同志,他欢迎我,谈了很多平原上的事情和战地人们的生活,也谈到去北平沿途的所见所闻。我就住在牛栏村的小屋中,写完我的中篇小说《父亲》。
在那个年代,平原上的人们到了阜平的大山里,就是要好好地安心休息一下。我住的土坯小屋虽然没有窗子,只有一张小桌,一个小凳,但门前有一条小河。从早到晚,有清冽的山水在石隙中泪7日地流着。早晨爬山回来,我就坐在河边树下的大石头上,洗洗脸,漱漱口。仰头看着面前高高的大山,各种各样的大石头。石头缝里长出一棵一棵的大柿树。树枝蓬荣着,长着密密层层的叶子,好像一个大伞盖。柿子快熟了,半青半红。看着看着.不知所以,出神了。直到有人叫我吃早饭才走回去。这些东西,山里人习以为常,平原上的人们却是希罕的
写一天东西,直到夕阳落在西边山凹里,我就坐在河边的石头上,先洗洗脸,然后把两只脚伸到河水里,让河水冲洗得干干净净。直到夜幕降到山林,我才回去睡觉。
山居生活是适意的,安静的。
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消息,说敌人要进攻,进攻的方法是牛刀子战术:战时生活,对于敌人的进攻,敌人的扫荡,并不稀奇,也不害怕。相反,引起一种警惕心理。
一天下午,我在沙可夫同志屋里谈闲话,周巍峙同志来了,又谈了一会子反“扫荡”的事。最后沙可夫同志说:“你跟他们去吧!”当时周巍峙同志是西战团的团长。
临行,罗东同志给了我一条被子,眼看天就要凉了。
我跟西战团的一个小组去反“扫荡”。这个小组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小孩,还有一个炊事员,加上我,共五个人。要北出雁门关。路上经过大黑山,经过五台山下,两手抱着被子,走着崎岖的山路,一直走着。 [1] [2] [3] [4] 下一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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