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氏以“几希”二字,提醒战国之人心,而日庶民去之,君子存之。夫不存而去,则禽兽而已矣。舜、禹、汤、文、周、孔,无非欲天下人为君子,不为禽兽。其心皇皇而未有已者,止在舍此趋彼之间,毫厘千里之介,而告戒叮呼,未有不极其严切者也。吾粤海忠介先生挺然千初之上,余虽不获觑其芳踢,而尝得于故老之传闻,遗篇之纪述。壬戌邸中,吾乡诸前辈以先生集见委,曾毕力订刻,数月而成。第本藏会馆,不能挚之而南。其所订者,乃兴国诸议居多,而平黎等疏,淳安政事及诸序犊,俱未备载其中。癸亥夏,抵梧山。办事之暇,遍搜先生之备忘集、继备忘集与淳安、南平诸刻,合并而汇辑之,复付梓以行于世。夫世知先生者,皆谓清风特节,即一介而必严;敢犯颜,垂九死而不悔,至于剔弊厘奸,则又谓其救民水火,情急饥溺,孰知其心性之学,见之甚精,而辨之甚晰,乃先生所以独见其大乎?观其朱陆之辩,一则曰维天之命,在人为性,而具于心。得此而先,尧、舜、禹有危微精一、允执厥中之传;得此而后,孟子有求放心先立乎大之论,未有舍去本心,别求圣人之道者。又曰圣人不废学以为涵养,是以中庸有“尊德性而道问学”之功,固先生之所会悟而超然有得者也。今观其告戒叮呼,不哭而直,不婉而激,无非欲天下人皆为君子,而不为禽兽。有近于禽兽之行,先生去之若挽;有近于禽兽之心,先生诛之必尽。义正词严,斩钉截铁,即好辩不膏焉。昔孟氏泰山岩岩,举战国之习而娇之,而总归孔氏之家法。先生气象与岩岩无异,而恶乡愿一节,尤其学问最得力处,正先生之能为孟氏处也。后之有志于先生者,首从恶乡愿之一念,扩而充之,严于微以防于显,谨于细以积于距,夜气难鸣,无非警省,庶几彬彬皆君子焉。先生风教,所为师表百世而兴起后人者乎?孟子曰:“予未得为孔子徒也,予私淑诸人也。”又曰:“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。”请以是而志私淑焉。
天启乙丑重阳日南海后学梁子瑶顿首谨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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